小时候的年，是那么有味儿。

 

前三四天，排队推碾，小米碾了一遍又一遍，筛粉的箩，网眼儿是那么细，细得把一天都拖得很长很长。

 

早晨，火炉上咕嘟咕嘟的开水，往碗里一冲，喷香细滑半透亮的米烫就好了，大人还会酌情给加点红糖，馋得我们伸长了嘴去吸溜。

 

奶奶把蒸好的馒头、糕放在小瓮里，我和妹妹轮流偷偷去抠上面的枣。大冬天里凉拌黄瓜是道贵菜，奶奶切黄瓜，我就站边上巴望着，她总会除了黄瓜把儿再多留一点点，拿给我，吃得满嘴的黄瓜香。

 

大年二十九晚上，重头戏，要煮肉了。父亲用勺子沿着锅一圈儿撇沫，然后小火慢炖，筷子不时插一下，看看火候。爷爷奶奶先吃，然后我们姐妹仨，父亲搓着手，看着我们，满眼温暖的笑。

 

仿佛转眼，已为人母，恍然，已经中年。问儿子想吃什么，儿子说不出，问儿子有什么新年愿望，他歪着头想了半天，说去新华书店买两本书吧。

 

我暗叹，儿子是幸福的，物质上是富足的，从不用担心缺衣少食。我又暗叹，儿子是不幸福的，一切对于他来说，都来得太容易。

 

没有过年穿新衣的喜悦，没有过年吃糖的甜蜜。过年，对于他，如同平常。我又不安起来，想让他知道、经历和享受这种仪式感，于是我认真地准备了饭菜，三人认真地互相道谢、祝福。

 

晚上拿出儿子的新衣服，如同小时候妈妈拿出来给我一样，把儿子的衣服套好，整齐认真地盖在他被子上。虽然知道他不可能有多大的惊喜，但为人母，我希望传承给他一些过年的庄重，感受一些过年的不一样。他以后回忆起来，不全是淡然无味，哪怕有那么一点点，会被温暖，善化。

 

如今，年，对于我这个年纪，更多的是感叹和怀念。

 

那些见证你做错事被父母打、也陪伴你快乐成长的很多人，已不在。就如同现在回村子，你期待场院里走出来的是二奶奶，屋头上站着的是二大娘，湾沿上靠着墙根儿的是二爷爷、大爷、三叔，而他们都留在了过往。

 

你看见的是不知道怎么称呼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新媳妇、新孩童。她们对于你，你对于她们，是完全的陌生。

 

你的回乡小住，甚至有时候扰乱了大娘们的生活作息，她们得抽时间请假从山楂饼加工厂的手工包装作坊里回来，握着你的手和你嘘寒问暖，感慨和喜悦并长。

 

返乡也是客，故乡也是他乡。

 

飞往昆明的飞机上，阳光灿烂。看着躺自己腿上熟睡的孩子，和马上团聚的母亲，默念，此刻并以后，好好陪伴。爱是后盾，是支撑。

 

感谢过往，让我们精神上富足地成长；感谢将来，继续引领着美好和希望。

 

家在 我们就是归人